黎明时分,日光初绽,晨起时节尚未带着温度的光线稀稀疏疏洒落在流沙河上,在河水之中倒映出一片橘红色泽,天边日出的红云成群结片在水中,使整个流沙河的边境两岸因此呈现出一种极致的空旷绚丽之态。

此时此刻,流沙河的河岸边上却是忽而传来一阵极为嘹亮又极为急促的号角声,北燕金色的旗帜迎着风猎猎招展,整个北燕大军身穿着黑色的铠甲,悉数从营地之中朝着那停靠在流沙河岸边的一百艘船只疾行而去。

他们黑色的铠甲在晨起的日光映衬下,泛着幽幽的暗泽,整整十万左右的军队人马,悉数朝着他们前行而来,这些人手中或拿着长枪,或拿着长矛,或拿着长盾,亦或拿着弯刀长剑,没有半分迟疑的跨上了船只。

而停驻在流沙河的那一百艘空荡的船只之上,也不过是一瞬便已经冲上了数千万人,而在那船只的上船地方,仍旧是有着不少黑色铠甲的北燕将士马不停蹄的继续攀登着船只,一眼望去,黑压压的,根本就看不到尽头,只能看见无数的人像是不曾间断一般的直直往着船上涌去。

瞧着那般动静,当真便是如同一群密密麻麻数不尽的蚁群同行而来,又如同一股黑色的海潮排山倒海一般的席卷而至。

象征着出战的战鼓在一百艘船只之上敲得轰隆作响,应和着那急促而又嘹亮的号角声,光是听着便是让人止不住的情绪激昂起来。

当然,激昂的只是这些对出征一事儿感到极为自信的北燕军队罢了,对于大楚的北境宋家军队而言,北燕军队如此士气昂扬的模样,还有这黑压压的十万大军即将压境大楚,兵临城下的场景无异于是让他们心头越发打起了鼓来。

原本还驻留在流沙河对岸的十万北燕大军忽而就得了一百艘巨大的船只得以大军压境,如此骇人情形,实在是让人看得极为慌乱,虽然在天下四国当中,当以南秦的兵马最为强盛,但是北燕的大军也是最早就已经威名在外。

至于他们大楚朝廷,由于早些年的时候太过重文轻武,导致了即便是元宗帝登基以来,任用沈芝兰后局势大有改变,但是由于时间较短,仍旧是有些势弱的场面。

他们北境宋家的军队本就因为先前宋老将军处意外受到敌袭昏迷不醒而导致军心不稳,如今北燕大军再弄出这么一个出其不意的大军压境,实在是搞得他们整个军营都人心惶惶,颇为惊惧。

宋寒闵的脸色也是极为阴沉,早在北燕那边摆出这一百艘船只的时候,他就已经想到了今日必将是有着极为激烈的燕楚一战的,所以这件事情倒是不至于让他特别意外,

而让他的脸色如此阴沉的原因,也不在于这十万北燕大军,而是在镇北军那边传回的消息。

方才被他派去通报镇北军北燕大军混入了大楚境内的人方才急急回来,说是如今的镇北军似乎只有这一万多一些但是不到两万的人了,而那镇北军的营地之外,却是躺了一堆光溜溜的尸体,似乎损失极为惨重。

宋寒闵本来对镇北军还寄予了极大的厚望的,只因为慕流苏昨日给了他太多的惊喜,这般厉害的人物不应当是教导出这么一堆无能废物才是,除非是北境北燕大军那边想出了什么阴损的法子,才会让镇北军一夜之间折损了接近一万多的人。

而让宋寒闵最为愤怒的事情却是镇北军如今都已经损失了一万多人,人马不足两万人,偏生镇北军那边传回来的,却是让他们北境大军今日若非到了正午时分,千万不要轻举妄动的话来。

只剩区区不足两万人了,还如此猖狂至极,甚至还不打算要他们北境的军队出手相助,宋寒闵心中可想而知是怒到了了如何地步。

本来对于此事极为不满,心中也是卯足了劲儿想要去亲自去镇北军中找慕流苏对峙一番,想要亲自问一问这位姓穆的少将军,是不是当真如此年少轻狂,当真以为他们区区不足两万的人马就可以胜下这北燕的十万大军不成。

但是镇北军那边却是又递过来一句让他不得不冷静下来的话。这句话说的是镇北军的话他宋寒闵可以不听,但是朝廷的命令他北境大军总不敢不从。

宋寒闵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脸色已经可以阴沉的如同滴墨了。

他当然知晓这句话的其中深意,无非就是朝廷那边的确传来了一封密函,本来是交给宋老将军手上的,结果因为宋老将军昏迷而传到了他的手上,这封信件上写的就是若非镇北军陷入了极为危险的境地主动向他们北境大军求助,其他时候,他们北境大军绝对不能轻举妄动。

这竟然是朝廷那边传来的密函,那他也的确是不得不听了,正如慕流苏所说,他镇北军的话,北境大军可以丝毫不顾及,但是朝廷这边的命令,他却是不能拿着这北境大军这十万人的性命做赌注去违抗。

如此一来,北境大军也还真的就应了那方才和他所说的不必再派人去镇北军中再次通报的人的话了,这镇北军的营地之处,他不仅没必要去通报一声,便是今日镇北军与北燕的这一场燕楚首战,他也暂时不能插手。

只是,如今不插手的话,无异于就是看着慕流苏的这两万军队,悉数折损在此处了。

若是没有方才这个士兵回来通报的消息,兴许宋寒闵还会抱有一丝希望,觉得镇北军当真有那么些许奇迹,可以应付应付着北燕的十万大军,但是如今通报的人都已经说了,镇北军只是昨儿夜里被北燕大军混入了军营,就已经折损了一万多人,他虽然不知这到底是因为镇北军太过草率,还是因为北燕大军失了什么陷阱的原因,才导致了这般惨烈的后果,但是如今人马损失已经是不变的事实。

方才那一批暗中潜身到大楚境内的北燕大军回去的时候,他就已经大致清点了人数,约莫是六七千人左右,结合着流沙河对岸那边的北燕大军的人数,想来昨夜里潜入镇北军营地的北燕大军应当是八千人左右。

来的是八千人,回去的时候却有六千多人,也就是说今晨镇北军与北燕大军交锋的时候,北燕大军不过才损失了一千多不到两千的人马,可是北燕大军只是损失了这么点人,就让得镇北军中一万多人悉数丧命,这叫他还如何信得过镇北军能够应付这即将大军压境的十万北燕大军呢?

想到这里,宋寒闵心中对慕流苏的认知也是再次重新被推翻,他原以为这少年将军是个极有个性又极富筹谋丘壑的人,谁想到这人头来也不过是个年轻气盛,甚至是如此放不下气性他们北境大军联手对抗外敌的人罢了,如此想着,宋寒闵也是紧紧的抿了抿唇瓣,一句话不愿多说。

其实此次慕流苏实在是有些冤枉了,问题的症结所在,其实便是源于那位通报的小兵。那些个在镇北军营地当中躺了一地的尸体,并非那个通报的人所说的是镇北军中的人,而是北燕大军那边派遣过来查探消息的八千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