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幸吃惊的看他一眼,但是还是准备先下车。

“你可以再快一点!”

手却突然被人给强行抓住,那不高兴的声音仿佛是再提醒她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小幸不由的转头看着他那如豹般敏锐的眸光:“他车祸了!”

“又没死!”他淡淡的一句。

小幸只是瞪大着眼睛看着他,确实说不出一个字来应对。

“刚刚不是还给你打电话?”他又质问一句。

“他照顾我那么久,我照顾他几天都不可以?”

“你随便!”他说完之后松开她的手先下了车。

一句你随便倒是让她随便不起来。

小幸到病房里看到大夫已经给他把手臂固住:“没事吧?”

他笑了笑:“你还真来了?也没什么大事,只是骨折。”

小幸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骨折也不能掉以轻心。”

“是啊,听你女朋友说的吧,骨折也不能掉以轻心,你要是现在不好好修养,将来这么漂亮的女朋友因为你肩膀一高一低跟你分手可别说我们没提醒你。”护士长大姐也立即又叮嘱到。

女友?

李阳不自禁的抬头看小幸,小幸的脸上也是尴尬了一下子,但是随后只是专注护士长大姐的动作。

“伤筋动骨一百天,回去后一定要好好休息,让你女朋友好好照顾你,难得有这么好的机会!”护士长大姐还深意的看了李阳一眼。

小幸看着护士长大姐满眼的浮想联翩却只是默默地看着,人家不跟她说话她也不会插言。

李阳抿唇浅笑,习惯性的不否认。

“回家后好好养着,这阵子工作先交给同事吧。”小幸细心叮嘱着,跟他一起从病房出来。

“只能这样了,不过现在这种情况——我需要一个护工?”他的眼神里浓浓的深意望着旁边的女人。

小幸微微抬眸:“三天之内给你找到一个温柔体贴又上得厅堂的护工。”

李阳宠辱不惊的看着她:“那么完美的护工在我眼前就有一个。”

“我要是再去给你当护工,我这么久跟他的磨合就白费了,你说要看着我幸福的。”她那认真的眼神竟然叫他无法再纠缠她。

“你这是不想让我遗憾?”于是他的眼神那么自嘲的笑意。

“是啊,我怕你抱憾而终。”小幸却只能让他接受这个现实。

“那找护工的事情就交给你了!”他只好点头认可。

何悦看着儿子站在窗口的背影不自禁的微微转头不忍心去看。

不,是不忍心让儿子看到如此憔悴的自己。

但是傅执还是感觉到了,当他毫无温度的脸转过去,看到何悦含泪的眼角,只是低低的叹了一声:“现在感觉好点没有?”

何悦听了儿子关心更是转身抬手捂着嘴:嗯!

那是答应,也只是一声哽咽,她竟然愧对儿子。

“接受治疗吧,我跟美国那边的高级私人医院联系过,有百分之五十的希望。”

他想,小幸是对的,他们不能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母亲就这样死掉。

尽管戒不戒得掉这种事很难说,但是总比现在这样等死好。

何悦缓缓地坐了起来:“我都这把年纪了,我还要那百分之五十的希望做什么?我宁愿安乐死,也不愿意再去接受那么残酷的治疗。”

她是认真的,她有时候也想去接受治疗,但是想到自己被一群陌生的所谓大夫给控制着,捆绑着,制服着,不是一次两次,不是一个月两个月,她要了一辈子的强,要了一辈子的端庄,她怎么还受得起这样的折磨。

“您安乐死了,有没有想过活着的人的心情?”他突然忍受不了何悦的自私,他不想推卸责任在跟小幸的事情上,但是他不得不承认,他跟小幸之间发生的种种坎坷都是与她有关。

然而小幸却跟他说,怎么能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妈死。

何悦吃惊的望着他:“小执——”

小幸站在门口听着娘俩说话不自禁的低了头,本想去打个招呼再走,但是想了想还是没去打扰了。

正如何悦说的,她是个那么要求完美的女人,如今这样狼狈的样子大概也不希望被外人看着吧。

于是小幸很快就追上去李阳慢吞吞的步子:“不是让你等我?”

“我一直在等!”他低眸,认真的说道,眼里的笑意太深邃。

小幸一滞,然后轻轻地抚着他完好的臂弯:“我们先打车去公寓。”

“好,听你的!”

她便陪他去公寓,开门后她把他扶到沙发里坐下:“你好好休息,我去给你烧水。”

“嗯,不过我也不是病人,只是骨折而已,你不要那么认真。”

“那难道不疼吗?”

“肯定不比你生小荣天的时候疼。”

于是她沉默了,生小荣天其实还算顺利,只是虽然是抱的,但是还是提前疼痛。

他当时大概吓坏了吧。

小幸去厨房里烧水,却不由的想起自己生那姐弟俩的时候,那时候傅执也被吓坏了,还因此说了一些话让她为自己的以后不必担忧。

她不知道李阳车祸的时候在想什么,不管想什么,人没事就好了。

如果李阳出事,她这辈子都良心不安了。

但是她只在想李阳的事情,好似忘了傅执只给她半个小时的时间跟李阳见面。

打开冰箱看着冰箱里空空如也,他不常在家,但是冰箱里这样空空如也却是以前不曾有过。

她大概理解是因为她搬走了的关系。

“我去超市帮你买菜,顺便找人给你请护工。”小幸从厨房出来看到他在翻报纸说道。

他点了点头:“好,护工的事情不用着急。”

她笑了笑然后出了门又折回来:“对了,你的车子最近开不了吧?借我开几天?”

他转头看着门口那个带有俏皮的女人的脸:“好,但是你的车呢?”

“不知道,傅执说他下属家出了事开着我的车回去了,至于缘由——等有空再说,车钥匙呢?”

“哦——我车子撞坏了!”他刚要掏口袋,然后突然想起关键的问题。

小幸不由的眼珠子差点瞪出来:“你们不是开台里的车去工作?”

他摇了摇头,于是小幸又败兴而撤。

没有车真的很不方便,小幸下了楼便打车去给他买东西,然后给张小凡打电话:“你马上帮我找一个有责任心又善良,并且能做的一手好菜的护工,价钱方面好说。”

“护工?”

“朋友骨折需要被细心照顾,至于别的以后再说吧。”

“那——是男朋友还是男朋友?”

“男!”

“男——朋友?”

“限你今天下班之前找到。”小幸说完挂了电话然后车子到了超市门口。

张小凡却抱着手机站在那里不由的用力挑着眉睁着眼:“那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是干什么的?”

带着种种的好奇心她看了眼旁边坐着的女人,见人家在认真工作她便也溜了。

张小凡心里特别好奇,小幸竟然帮男朋友去找护工哎,是男的。

傅总要是知道这事还不得发疯?

所以她决定快点把这件事情办好,免得出意外。

超市的人并不多,她买菜的时候却巧遇一熟悉的贵妇,那女人见到她的时候眼神里多的是激动。

小幸就站在蔬菜区那里看着那个穿着华贵的女人缓缓地朝着自己走过来。

“傅太太,我想跟你谈谈。”

“华太太,我已经不是傅太太,所以您确定您要跟我谈?”

那个女人很肯定的点了点头,眼里多的是煎熬。

小幸便是买完菜跟她一起站在外面没人的角落。

“已经三年,我想恳求你放我女儿一码。”

小幸想到是这件事,却低了头:“华欣的事情我恐怕无能为力。”

那个女人却是用力的要求,最终难掩激动,看了看四周没人甚至要给小幸跪下。

小幸却迅速伸手:“您别这样,我跟傅执的关系并不如你们想象的那么好。”

“可是只有你能说动他。”那个女人紧握着小幸的手。

“我知道小恩也不喜欢我,因为我跟她爸爸——但是我只有来求你,傅总那里我求见过好多次他都不肯出面见我,华欣这几年在疯人院已经接受了惩罚,这几年她生不如死,我就那一个女儿——”

她说着低了头,满脸的悲伤,然后又抬眼看着小幸:“但是你放心,她一出来就会结婚,这几年一直有个男孩子悄悄去看她,也是因为那个男孩,她才不至于真的疯掉,傅太太,我跟您保证,若是她以后再打扰您的生活,哪怕是让她去死,我也毫无怨言。”

小幸听着她的话才知道,原来这些年一直有人在暗地里喜欢着华欣,并且去疯人院看她。

现在想来,华欣其实也不过是华家的一颗棋子。

同为富贵人家的女孩,其实命运是有些相同的。

只是当初她跟傅执,是家里长辈明确真相。

华欣却是没人告诉过她闯祸后的结果会是那样严重。

其实,若不是当时发生了不可预测的事情,华欣应该也不至于被送进疯人院吧。

不过这三年,也许真的足够了。

当小幸回到李阳住处给他准备好午饭已经快一点了,吃饭的时候她才说:“刚刚煮饭的时候小凡打电话来说已经找到护工,待会儿就会过来,你要是不满意再给我打电话,但是尽量满意吧?”

说完忍不住笑了一声。

她现在真是自顾不暇,待会儿回去还不知道傅总要怎么折磨她呢。

“你对我就这点耐心。”李阳无奈的说着,不自禁的摇头。

小幸略显尴尬,却是不得不说:“上午去医院见你的时候我跟傅执一起过去的,我婆婆现在正在医院,他说给我办个小时见你。”

李阳不自禁的皱眉:“可是你已经出来半天。”

小幸苦笑不已:“所以你知道我现在有多惨了?”

小幸下午去医院的时候傅执已经离开,张姐迎着她进去,何悦从床上爬了起来:“你来了!”

“嗯,您好点了吗?”看到何悦脸上的泪痕,只低低的道了句。

何悦笑着点了点头就抬手要拉住小幸的手,小幸赶紧的走上前把自己的手送上。

“我正好想跟你说些贴心的话,小执一直不让我跟你说太多,我知道他是想保护你,不想一些别人的事情打扰你的生活,但是我知道,你不会生妈妈的气的,对吗?”

何悦拉着小幸坐在床边柔声问道。

小幸只得微笑着:“有什么话您尽管说。”

张姐站在一旁看着小幸那么懂事不由的感叹,过了两年多,小幸一点都没有变,还是那么善解人意。

“小幸啊,两年多前你为了救妈才被迫找借口跟小执离婚,妈这两年多一直都在自责你知道吗?”何悦的眼里满是柔弱的泪花。

“妈,您别这样说!”小幸不自禁的抬头:“就算是重新再来一次,我依然会做出那样的决定。”

小幸的坚定却是让何悦不得不摇了摇头:“再也不要重来一次,那种痛,你我都深有体会。”

她紧紧地抓着小幸的手,含泪的眸缓缓地垂下,看着小幸手上光秃秃的,不自禁的又难过起来。

“妈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你跟小执好好地在一起,以后无论发生什么都别再分开。”

何悦紧紧地抓着小幸的手,眼泪却是再也控制不好从眼眶流出来。

小幸终是低了头:“妈,您希望我们好好地,我们却也是希望您的身体好好地,您能答应吗?”

何悦哭了一声,却是那么难过的望着小幸说出自己的心思:“你知道我这一辈子都对自己要求苛刻,我一向都表现的那么端庄在你们眼前,我像是有洁癖一样的无法容忍那些人对我动手动脚,那种折磨,我这个年纪已经不想再去体验。”

“您还不到六十岁。”小幸不得不说出这个事实:“在国外六十岁的老太太还在上班,虽然说不上风头正茂,您这样的年纪却一点都不比三四十岁的女人差,您怎么能还没尝试就放弃呢?”

“就这样等死,远不如努力活着来的有意义不是吗?”小幸说。

“我现在认老了,不再像是以前那样总是对什么都不服气,以为自己还能只手遮天,现在我知道,我其实什么都没有了,小幸,你们就不要在劝我了。”

或者真如傅执所说,只有傅建国才能说动她。

那么这件事情就要立即告诉傅建国,治疗总是早一天比晚一天要好。

不然,药一旦停止,她便会一直难过,那么往后若是没药了,岂不是要一直靠镇静剂维持?

不行,何悦想要的安乐死,她想,她们做儿女的不能那么轻易的做到。

“不管是小小执还是小小幸或者小荣天,还有‘爸爸’,他们都希望你能长命百岁,陪伴着他们在最需要你的时候啊。”

提到孙子,提到前夫,何悦却是激动的望着小幸,然后忍不住低头捂着嘴开始哭。

她跟傅建国的种种,都是因为爱。

哪怕傅建国曾经想要跟别的女人在一起,哪怕傅建国曾经恨不得再也不见她。

但是她的心里,那个男人,在自己的心里活了一世。

这两年她从来没有这么不舍过这条命,可是今天,儿媳妇的几句话,却比得过别人说过的千言万语。

哪怕这些话别人都跟她说过,但是,她竟然都无动于衷,只一心求死。

可是今天,她竟然有些不舍,想到傅建国想要跟她重修于好,她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到死都是傅家的儿媳妇。

“小幸你知道吗?我只想跟凌越那个贱人同归于尽,我恨她,她毁了咱们这个家,当初她让人往我身体里注入大量的毒我都咬牙挺过去,没有现在这么怕过。”

“哪怕后来我们住在一起互相折磨,每每在几天我的不断恳求中她才会给我一点,我只想跟她同归于尽,我想把小执还给你,小幸你知道吗?妈妈这些年一直活在噩梦里。”

小幸竟然什么都做不的,只得把她搂在怀里。

发生了这些个事情又是谁能想到?

曾经受过的折磨,经历过的坎坷。

“会好起来的,一定会好起来的。”小幸低声说着。

“是啊太太,这两年我们都熬过来了,又不是没死里逃生过,还怕什么呢?”张姐站在边上抹着眼泪也是说。

张姐也没想到傅家最后会经历这些变动,原本让她有些怨恨的太太竟然又跟他们少奶奶和好,而且还一直在缠着凌越要与凌越同归于尽,只为让小幸以后的生活平静。

但是以后就再也没有下一个凌越出现了吗?

像是傅执那样优秀的男人,总是有些女人愿意往上凑。

死了一个又来一个,那天那个女老板不是还向她挑衅?

她刚从医院出来就接到电话,那个护工去了。

当李阳打开门的时候看着外面站着个其貌不扬的小女孩,看上去也就二十出头,扎着马尾辫,没化妆,甚至一个唇膏都没擦,一身素色牛仔站在他面前:“你好,我是你请来的护工。”

他请?

他打量着面前的女孩,微微皱着眉,然后想到小幸上午说的话才微微挑眉:“哦,请你的不是我,当时不过是权宜之计,你回去吧,她要是打电话问起来你就说你在照顾我,你等下。”

他说着转身回了屋,那个小女孩站在门口看着,看着他在沙发那里弯着腰要拿东西的动作有点不利落,赶紧跑上前去。

“要拿钱包吗?”小女孩抿唇笑着把钱包递到他眼前。

李阳又看了她一眼,她倒是很激灵,却是低头打开皮夹:“从里面拿五百块,算是你帮我撒谎的报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