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周秀兰不过是一个小厮的媳妇子,平日里管的只是上灶的事,上房这里,本就不是她能多待的地方,所以彩衣问她怎么还没有回去,原也不算是什么恶意。

但周秀兰听了她这句问话,心里却气的一时都有些翻江倒海起来了。

凭什么你们上房这里我就不能多待的?一般的都是下人,就兴你们在这上房里吃香的喝辣的,我就得在厨房里烟熏火燎里待着?

想是你们这上房里有谁的样貌好过我也怎的?不过都是一群庸脂俗粉,甩人堆里都不会再去看第二眼的人罢了。

但饶是她心中对彩衣的这句话如此的不平,但面上却并没有表现出分毫来,反倒是笑着问道:“小大姐,你这火烧火燎的跑,是要去做什么?”

彩衣听见她问,伸手一拍脑袋,懊恼的说道:“瞧我这记性,太太让我去小厨房里拿梅花酒呢,我倒光顾着在这里和你闲话了。”

说罢,也不待周秀兰说话的,自行转身就跑了。

等到她拿了梅花酒,烫好了送来的时候,钱太太正在和林太太说着笑话儿。

“林太太,你知不知道的,李太太她家老爷,又娶了一个姨奶奶呢。倒听说是府里的一个绣娘,直把李太太给气的,说是对着两个儿子就说了,往后你们两个谁敢纳妾的,也就不要认我这个娘了。”

李太太她家是做茶叶瓷器生意的,家事虽是比不上林家,但在这济南府却也是能算得上一个的了。只是这李老爷却也是和林老爷一个样,见着长的漂亮的女人就走不动道。林老爷还好,任凭再漂亮的女人,玩一玩也就罢了,但那李老爷却是喜欢往家里娶。

依着钱太太的话,李老爷是什么脏的臭的都往家里拉的,统共就那么些家事的,来日只怕不都是要会在那些姨奶奶的身上了。

林太太听了也笑道:“李太太这是说气话呢。她自然是不想自家老爷娶姨奶奶的了,可来日等到她做了婆婆,哪里还会要自己的儿子只娶一个妻子的了?怕不是希望他们两个多多的纳些妾,给他们李家开枝散叶才是。”

钱太太也点头附和着:“处境不一样呢。现下她是做媳妇的人,顶头还有一个婆婆在,说什么都没人听,再哭也没人心疼的。可来日等到她做了婆婆了,满宅子里她地位最高,还管得自己的媳妇儿是笑还是哭了。”

说到这里,她又笑了一笑,伸手就过来摸着钱少康的头顶。

钱少康此时正在专注的啃着手中的香酥鸭腿,猛可的被他娘伸手这么摸了一下头顶,差点让他一个没注意就牙齿磕到了鸭骨头上。

他就有些恼怒的一挥手将他娘的手打了下去。

钱太太也不以为意的,继续的笑着对林太太说道:“要说起纳妾这件事来,我是顶讨厌的。我家康儿啊,来日里要是娶了妻子了,但凡我在的一日,定然是不会让他纳妾的。没的丈夫纳了妾,妻子心里怎么想?妻妾不合了,不就是会闹的家无宁日的了。”

钱太太的这句话成功的讨到了林太太的好。

她其实对于林老爷纳妾这事,面上虽是做出了一副大度能容人的模样出来,可心里其实恨的跟什么似的。

于是两个人又一时的在这件事上引为知己。

彩衣这时拿了烫好的梅花酒上来,桌子上的粉彩海棠酒杯早就已经是摆好了的,她便提起了白瓷酒壶,先给钱太太面前的海棠杯里倒好了酒,再是绕到了桌子的另一面,给林太太面前的海棠杯里也倒好了酒。

林太太端起了酒杯来,劝着钱太太喝了一杯梅花酒,而后两个人又聊起了李家的八卦来。

“说起来,这个李太太其实也是个有福气的人。一举就生了两个儿子的,便是李老爷再是如何的纳妾,想来李太太的这正房位子肯定也是稳固的很。”

林太太对正房位子这个事那是非常的在乎,因着她现下也是处在这么个不尴不尬的位置。若不是当年林老太爷临死前的一番严令,而林老爷虽说是个吃喝嫖赌穿这五样里占了四样的人,可总算是个孝顺的,对自己老子的话不敢不遵守的,不然只怕她早就是被林老爷给休了的。

钱太太却是撇了撇嘴,有些不屑的说道:“李太太这个人,她家里的这些破事打量谁不知道呢?不定背后怎么偷偷的哭呢。可只要一出来,你看她那面上装的,就好像别人就是地上的泥土,她是天上的云似的,合着就该别人抬头仰视她一般。说个不好听的,她那副清高的模样,我就十分的看不惯。”

钱太太不知道,她这番话一说出来,却是一棒子打到了两个人。

李太太固然是被她说进去了的,林太太听了她这话却也是面上有些讪讪的。

她可不正是李太太那样的人?

于是她便说道:“听说李太太她家祖上出了个翰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