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云一见彩霞的双眼红肿了,立时便伸手抓住了她的一只胳膊,沉声的问着:“你怎么哭了?是谁欺负了你?”

她自打到了林太太的这个上房里,便是和彩霞形影不离的一起伺候着林太太的。两个人的性子虽说是南辕北辙,但却很是要好,大有异性姐妹的意思。

现下彩云见着彩霞显然是刚哭过的,只想着是有谁欺负了她,便想着只要是彩霞吐了个口儿,告诉她那个人是谁,她立时便撸袖子去跟那人好好的干上一架的。

她彩云的姐妹,怎么能教人欺负了去。

但无论她怎么问,彩霞总是一句话都不说的。及至后来她问得狠了,她方才说道:“没有谁欺负我,是我自己闲着没事哭着玩的。”

这话就是哄小孩子也哄不过去的。谁闲的没事会哭着玩了?

彩云一时都被她给气笑了,正要好好的挖苦上她两句,忽然后知后觉的就想起来刚刚彩霞是奉了太太的吩咐去了安彩萍那里的。

她面上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瞬间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彩霞,彩萍姐她,怎么了?”她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

她和彩霞不一样,安彩萍于她而言,不过就是一个性子和顺的前辈罢了。虽说她日常也是同情安彩萍现下的处境,能帮的时候也是绝对会出手帮一把的,但远没有彩霞对安彩萍那么深厚的感情。

彩霞紧紧的抿着唇,原本待要不和彩云说安彩萍的事,可想着她和彩云是日夜在一起的,有什么事能瞒得过她去?索性不如对她实话实说了罢,也省得憋在心里憋闷的慌的。

于是她就竹筒倒豆子似的将方才的事全都和彩云说了。

彩云听了,先是发了一会呆,而后才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坐回到了椅子里。

“唉,彩萍姐这个人,该怎么说呢,怎么就是心思这么的重呢。每日思来想去的,全然不把自己的身子当回事。你看郑姨娘,眼见得每日都活蹦乱跳的,恨不能都把这林宅里给折腾得鸡飞狗跳的。彩萍姐怎么就不能学学她,心宽一点呢。”

彩霞恨恨的说道:“郑姨娘她完全就是个惯会蹦跶的丑□□,哪里比得上彩萍姐的一半儿呢。给彩萍姐提鞋都不配的。”

她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又接着说道:“我只恨太太,但凡她稍微照看下彩萍姐,彩萍姐也不会如现下这般的苦。”

“论起来,太太在对彩萍姐的这事上,是办得有些差了。怎么说彩萍姐当初也是伺候着太太好几年呢,就看在这些情分上,太太也是该额外多照看下彩萍姐的。可彩霞,说起来你又要怪我了,其实若是认真说起来,但凡是郑姨娘有的,太太也是会照样给了彩萍姐一份的,并不曾故意的短缺了彩萍姐什么儿。而郑姨娘之所以平日里出手阔绰些,那也不过是老爷私下里给的,并不是太太给的。”

在对待林太太这事上,彩霞因着和安彩萍亲近的缘故,所以凡事都站在安彩萍那边去看了,于是难免的就觉得林太太有些面目可憎。而彩云却是能公正的看待这件事的。

彩霞不做声了。

彩云怕她生气,忙说道:“其实我也不是那个意思。彩霞,彩萍姐当年对我也是很好的,她现下既是过的这般的苦了,我也是该出一份力才是。”

说罢,起身走到一旁的柜子旁,弯腰打开柜子,掏出一个小布包走了过来,打开给彩霞看。

“这是我这些年积攒下来的月例银子,我留着也是没什么地方花销的,你全都拿去给彩萍姐吧。”

“你拿回去吧。”彩霞伸手推着,“这些可都是你这些年的血汗钱,全都给了彩萍姐,你是打算喝西北风去?”

彩云就笑道:“左右到了我没吃没喝的时候,我就蹭你的去。我就不信你还能看着我饿死不成。”

说罢又将手里的银子递了过来:“你拿去给彩萍姐吧。”

彩霞叹了一口气,苦笑着说道:“彩萍姐的性子你还不清楚的?心比天高,从来不肯受人半点恩惠的。这些银子就算是拿去给她,她也断然不会接的。便是这绣活,也是我拼死拼活才从她的手上夺过来的呢。”

这次换彩云不做声了。

安彩萍的性子,她多少也是知晓一点的。

她心里默默的想着,心比天高也就罢了,只是不要命比纸薄才好。

片刻之后,彩云才重新说道:“想彩萍姐最放心不下的不就是萱姑娘?也罢,往后咱们没事的时候,多看顾下萱姑娘,让彩萍姐放心就是了。”

彩霞心中想着,光我们看顾顶得什么用呢?便是再看顾,我们原也不过是个下人罢了,又能看顾萱姑娘到哪里去呢。

可这般伤人的话自己心里知晓就好了,她总是不想说出来让彩云也跟着自己一起伤心。

世间既然是有满眼的无奈人,那自然也是有满眼的高兴人。

最起码林太太现下就是正春风得意着。

周秀兰肚子里怀的是个男孩儿这事想来是错不了的了,而且这几个月来她让人精心的照料着,现下已然是足月的了。想来这个月不生,下个月也就该生了。

而且过两日就是腊月初八,正好就是林琼玉的周岁生辰了。

因着这些个喜事加在一起,所以林琼玉的这个周岁生辰,林太太那是办的十分的豪华。

虽说是面上,林琼玉,林承祖和林琼芳是同一日生的,这个周岁生辰自然是为他们三个人一起办的,但内里,林太太自然还是偏心自己的女儿多一些。

除却官中拿出的银子给他们三个人一人做了一套衣裳,打了一件赤金的璎珞圈和一对赤金的手镯子,林太太又体己钱拿了两百两银子出来,给林琼玉做了两套缎子衣裳,又是叫银匠打了一件赤金的镶嵌着红宝石的莲花花纹的金项圈,又是一对赤金的,同样是莲花花纹的脚镯子,余下的银子则是换成了上十个分别錾刻着平安如意,岁岁平安之类的小金锞子给林琼玉当做玩具玩。

所谓的金锞子,其实就是小金锭子。这一个小金锞子,怎么着也得有个一两重的吧。这上十个小金锞子,就得有个一百多两了。

注意,是一百多两金子,不是银子。

当林琼玉坐在床榻上,看着林太太将手中包着的罗帕解开,露出里面的这十来个小金锞子,而后拿到她面前,笑着和她说:“玉儿,来,这些小金锞子给你玩,好不好啊?”

林琼玉当时就被满目的金光给晃的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而后她便感叹着,有钱真他妈的好啊。

想上辈子,她想买个金链子,还是特细的那种,估摸着也就六七克重的那样,都要两千多块钱呢。

这对于她一个刚入职场,不过就领了两个月工资的人来说,也就只有干看着咽口水的份了。

可是现下,那六七克重的金链子算什么?姐现下手中在玩的小金锞子随便一个就有五十克重。而且这样的小金锞子姐还有上十个呢,都能扔着砸人玩了。

林琼玉忽然就对自己穿越后的前途充满了信心,连带着对林太太看着也顺眼了不少。

哪怕前些日子林太太才刚刚给她和一个熊孩子订了门亲事。

这边林太太正春风得意着,那边厢郑姨娘就是满腹愁闷着。

郑姨娘是个心里放不下事的人,说得难听点就是个压根没有半点城府的人,喜怒全都在脸上了。

现下她正在屋子里冲着芸香发脾气使性子呢,不是一会嫌芸香端过来的茶水是冷的,就是一会嫌芸香没将屋子里的哪里收拾干净。

等到芸香拿着端茶的托盘出来的时候,左右面上又是各有两个明显的手指印在那里,更不消说衣裳里的胳膊上现下还有郑姨娘掐出来的指甲印了。

芸香和彩衣是同一批被买进林宅里的小丫鬟,现年也是同岁,正是如花朵般的十三岁年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