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娟从主屋回来的时候,珠儿已经离去,只蓝苏闭着眼靠在两个相叠的靠枕上。不忍吵醒对方,她轻手轻脚的净面洗手后才走回床前。

“姐姐回来了?”

蓝苏睁眼,望着咫尺之人随口言道:“夫人歇了吗?”

“嗯,我回来前花容姐姐正领着东萍她们送水进屋,此刻想是已经歇下了。”

银娟边伸手摸蓝苏额头,边又吃惊的询问:“我还以为你睡沉了呢,现在可有哪里不舒服的?”

“傍晚吃药后睡了几个时辰,早就恢复了精神,你别担心。”

拉过身前人的手,蓝苏抬眸,“夫人寻你问小姐和穆三爷的事情吧?”

银娟瞠目,不可思议的反问:“你怎的知晓?”

“猜的。”

她半坐起身,斜靠着分了个靠枕给外沿的银娟,眉宇间不见了先前的疼痛委屈,尽是得意,洋洋的再语:“我都料准了小姐与穆三爷早就相识,夫人定也是知道这事的,否则不会喊你过去问话。”

银娟上床,两人并肩坐着,好笑道:“那你之前是故意与我说那些了?”

闻者不答。

银娟则又开口:“夫人确实打听了小姐和穆三爷相遇的场景,连你的脚伤都一并问了,我如实答了话。至于你刚刚的揣测,我哪里敢在夫人面前乱说?”

蓝苏乐着嘻哈,“夫人那么聪明,知道了原委,哪还用得着你去提醒?”琢磨着明知看不到主子的暖阁,却还是望了眼房门,费解的叹气:“只是夫人怎的不直接去问小姐?”

“小姐最近原就愁着公主府和沈少爷的事,若与少爷倒也谈得自在,但总跟夫人说这些儿女私情,哪受得了?夫人必是在顾全小姐感受。”

银娟考虑全面,但也知自己的洞察力不及身边人,想着夫人方才意料之中的表情,不由赞道:“就属你机灵,崴了脚还能注意到穆三爷眼神里的不对劲。”

闻者娇嗔,“哼,我若没崴脚,跟着进去了,说不定还能从夫人和穆三爷的对话里发现些什么呢。”

她唇角上扬,显得好不得意,但又似想到什么,渐渐的笑容敛去,“其实这院子里聪明的人儿多了去,不说其他,单珠儿便不是个简单的。”

银娟即询问起她刚留下珠儿的原因。

蓝苏回话:“我就说脚上难受,让她在这陪陪我呗。”

漫不经心的语气,都没有掩饰,银娟哪里能信,连连追问解释。

见对方故意卖关子,又想起上次的事,她再次开口:“那回她到小姐这来告发絮柳姑娘,但这个月来夫人都没什么动作,她是真听了主子话给忘了还是怎的?”

“她惯有眼力劲的,明知小姐性子比夫人温和几分,便凡事都先往咱们这边探口风。”

蓝苏与珠儿可从没处好过,哪怕因为刚回京那阵子阻拦了她向小姐求救而生过愧疚和同情,但时至今日又恢复到了常态,提及她就皱眉:“小姐当时脸色不好,又露出了几分恼意,珠儿是那等厉害的本事,哪能看不出絮柳姑娘的事是她插手不得的?明白了其中道理,自然就不会再傻傻的跑去夫人身前邀功。

不过姐姐,你刚夸我机灵,独这份本事,我还真比不了她。我再怎样背后议论小姐的事,但这颗心从来就没生过什么坏眼,哪像她那样圆滑?

你给想想,珠儿从太原跟随咱们到京城,无论是夫人小姐,还是外院的少爷,都被她服侍得妥妥,连院里的小丫鬟都唤她声珠儿姐姐呢!

咱俩是在小姐夫人身边的,与花容姐姐也相熟,旁人不明白,但我们还能看不出主子们都没真正放心过她?可珠儿她就还能耐了,在主子们的提放下还能相安无事的留在这,换做旁人断是做不到的。”

她这番话说得极溜,银娟听着还真是这个道理,然转念不由又咋舌,“你这病着怎还想了这么多?刚和珠儿到底都谈了些什么,怎的生了这么多微词?”

“不是微词,我就看不惯她。”

蓝苏表情不自在,她不喜欢珠儿,是打心眼里不喜欢。有的时候,是真如小姐所想,珠儿聪明的让人害怕。她从来不会给人留以话柄,每做一件事就算讨不得好,然总能有理有据的让对方信服她是善意。

譬如絮柳姑娘,与珠儿根本没有利益冲突。她却主动去迷惑对方,随后跑来告发,让人捉摸不透她的真实动机,只能相信她是为夫人着想的忠心。

蓝苏自认为,达不到她的本事。

银娟见她认真严肃的模样,语气不由也沉了几分,“到底怎么了?”

“姐姐不知道,今儿早上我本想出院子的,但刚走到庭子里就被珠儿拽到外头墙角。我问她什么事她不说,只让我跟着蹲在那,不一会倒是让我瞧见东萍匆匆往荣华堂的方向去。”

忆起清早的场景,蓝苏冷道:“你说无论是夫人小姐,还是咱们,谁不知道东萍西枝都是世子夫人安插过来的眼线?就算没正逮着过,可东萍去荣华堂又不是什么稀罕事,她那一惊一乍的跟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状况般,非得拉着我亲自跟过去。”

这事银娟倒不知晓,晨间过后没多久便收拾了去何府,在外面又不好议论这些,此刻听着倒还真新鲜。

珠儿这丫头,怎么对院子里谁的举动都了如指掌般?

东萍清早要去荣华堂,她连这也能算出来?

不知为何,忍不住就打了个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