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太医手抖了抖,换了另一只手腕,嘴张了张,说不出一句话来。

皇上见着,已知不大好,语气里带了几分寒意,“怎么?”

那太医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皇上,三皇子染上了天花。”“天花?”皇上愣了一下,但很快就会意过来,面上表情顿时有些复杂。抱着三皇子的手,不知是该松还是该紧。如妃倒是见机快,一把从皇上手中夺过孩子,撕心裂肺:“他今儿早上还是好好的,还知道冲着我笑,太医你再诊断诊断?”

皇上脸上已有了颓然之色,方才的怒气似乎一下子就消散了,看向如妃的目光多了几分悲哀,但终究是没有再碰三皇子。苏离垂下了眼,说不清心中是何滋味。那太医这短短不到一个月的功夫已经受了不少折腾,此刻已显出几分疲惫之色,“娘娘,的确是天花……”

如妃抱着孩子,瘫坐在了地上,痛哭不已:“怎么会,怎么会……”身侧就有姑姑扶着她起身,“娘娘,您要振作,三皇子还指着您呢!”皇上朝前走了几步,但在离她仅剩一步之遥时停了下来,“这病虽说凶险,可有这么多太医们瞧着……”说到最后,语气已低了下去。

在这明晃晃的灯光下,他脸上最细微的变化,都逃不过苏离的眼睛。这一刻,苏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皇上,并不爱如妃。所谓将近十年的宠爱,其实不过是九死一生的冷笑话。时间再漫长,这个男人的心,并不在这个女人身上,再如何争,也没有用。

他给了她所有的宠爱和光鲜的表象,但终究是不爱她。

就连对于这个孩子的宠爱,也是一戳就破的泡沫。

苏离沉默了下去。

突然觉得很残忍,当一个男人真正爱着一个女人时,可以包容那个女人所有的缺点,但也会被蒙蔽了双眼,只见得到她的好,屡屡想起时,也都是她的好。但一个男人不爱一个女人时,也同样可以包容她所有的缺点,因为他不在乎。

这才是最令人讽刺的事情。

那么,如今如妃的一切表演,声泪俱下也好,声嘶力竭也好,落在他眼中,是不是都是一场笑话?

对于如妃,对于德妃,皇上的态度,从本质上讲,根本没有什么例外。那么,对待皇后呢,在他心里,皇后又是怎样的地位?苏离几乎不敢想下去,她怕自己亲手揭开那血淋淋的事实。更不知,一旦那个事实在心里扎了根,她要如何面对九泉之下的皇后,又要如何面对周衍。

有茶盏落地的声音,循声望去,却是德妃面前杯盏狼籍,酒水顺着食案淌了下来,地上很快有了一滩水渍。在这当口,太后却端着酒盅饮了一口,“既然是天花,那便送到宫外休养吧。”

如妃呜呜咽咽的,哭得叫人心碎。

苏离只觉浑身上下都是寒意,不自觉的紧了紧衣裳,目光无意识的掠过对面的周御,却见他眉头紧锁,死死盯着食案,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好端端的,怎么会得天花呢?”娇滴滴的声音。这次开口的是安妃,她的目光若有似无的从德妃面上扫过,“这几日可真是蹊跷,先是德妃姐姐身子不爽利,再然后就是三皇子,我看,得请人进来驱邪送祟才是。”

随着她的开口,皇上的视线,已落在了德妃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