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太后眉梢微挑,嘴角微勾,“如此也算得上是一桩美事。”那笑意却并未渗透到眼底去。秦姑姑见了,也就不说话了。

苏离望着那黑漆漆的粉末,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信,或者不信?

不知何时,窗外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晚来风急,苏离便觉有些寒意。飞翠忙合上了窗,一转身就说道:“夜深了,要不服侍您歇息?”正当此刻,却听见外头一阵凄厉的哭声。在这苦雨凄风里,这道声音显得格外的凄凉。

苏离浑身一颤,忙问:“这是谁在外头哭?”飞翠一脸茫然的瞅着她,摇摇头,“我不曾听见哭声。”苏离嘴张了张,喑哑着嗓子问:“你没有听见哭声?”“没有。”飞翠有些担忧的望着她,“小姐,您是不是忧思太重了?”

苏离紧抿着双唇,说不出二话来。

“给二皇子服药吧。”苏离慢慢合上了眼,托着下巴,白皙的面庞在闪烁的灯光中忽明忽暗,恰似她此刻的眸光。倚红有些吃惊:“这药虽说是睿亲王给的,可不见得是什么好东西,更何况,当时只有你们二人,连个看见的人都没有……”

“他没有谋害二皇子的理由。”长长的眼睫如同两只蝴蝶栖息在她眼上,“而且,小孩子的心性最是敏感,那次二皇子在他怀中,十分温顺。”苏离想到那一日的情形,忽而心念一动,有一种不可思议的想法。

或许周彻之所以想要帮她这一回,只是因为那一日周衍在他怀中的信赖。

倚红思忖了片刻,暗暗叹息了一声,转身就将粉末化了水,慢慢的给周衍服下。也不知到底是何滋味,周衍并未抗拒,甚至还砸了咂舌。看样子应该不甚苦涩,或许还泛了甜味。苏离接过他,将他扶坐在自己膝头,轻轻摩挲,心里充满了柔柔的暖意。

然而那道哭声却越发的凄厉了起来,声声碎人心肠,苏离直觉有些不妙,忙吩咐飞翠:“你出去外头看看,到底怎么回事!”飞翠着实不曾听见什么哭声,但听见吩咐,也忙撑着伞便出了殿门,约摸过了一炷香的功夫才匆匆折返回来,浑身上下湿漉漉的。

“有何异常?”苏离拍着睡眼朦胧的周衍,轻声问。

“我们宫外头倒没有什么,倒是未央宫那头,人群熙攘,也不知出了什么事情。”湿漉漉的黑发贴在她面上,衬得面容是赛雪的白皙。苏离眉头微蹙,又转头朝着倚红使了个眼色。倚红会意,匆忙而去。

飞翠便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又上来哄着周衍睡觉。

苏离独自一人在书案前坐了好一会,才听见门被咯吱一声推开的声音。银红色裙子下摆贴着鞋面,湿漉漉的滴着水,这一路走来,留下了两串脚印。“德妃出了什么事情?”苏离已经猜到了八九分,但仍旧想要亲口听说。

“出事的是大皇子。”倚红清冷的声音交杂在这无边的夜雨里,“大皇子,夭亡了。”

大皇子死了?

握着书卷的手悬在了半空中,苏离的声音有些低沉,“看来,又有一场风波了。”

“那是自然。”许是说到死亡之事,倚红的神色也有些恹恹的,“德妃瞒得那样紧,谁知道,还是被揭出来了。”“是如妃做的?”苏离想也不想,径直问。结局却出乎她的意料,“不,是皇上。”

苏离心中掠过一丝丝寒意。

从一开始,皇上就知道?那么,所有人的反应,是否都一个不拉的落在了他眼中?

“听小太监说,皇上出去以后就唤了几位太医进殿,在里头说了大半个时辰的话,那些太医出来的时候,面如土灰,走路都有些不稳。我猜必定是皇上发了一顿脾气,那些太医什么都招了。”倚红若有所思,“德妃地位再高,也高不过皇上去,皇上起了疑心,这事情还有什么好说的?”

苏离便想到了宴席上皇上的种种表现,一幕幕犹在眼前,隐隐似有所觉,“当时如妃那群人就一直在皇上跟前暗示……其实三皇子这天花也来得蹊跷,到底是不是德妃所为,还有待商榷……”

“无论是不是德妃所为,皇上似乎已经认定三皇子染上天花和德妃有脱不了的干系。”倚红脸色有些难看,“小姐,这德妃要是倒了,剩下的,可就是我们宫里……”后|宫就是一架天平,总得有两个砝码才能保持平衡。一旦德妃倒下,那独步**的如妃,下一个要对付的,就是二皇子。

一念及此,苏离脸色也微变,沉声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在这当口,我们更要小心才是。”倚红微微颔首,眉头拧成了一团,“不知道为什么,我方才出去,见着未央宫那样的光景,心里总有些不安宁,就好像会出什么事一样……”

就好像是找到了知音,苏离眼中一亮,“倚红,我也是,总觉得今日会有什么灾祸……”女人的直觉,有些时候格外的准。倚红神色一凝,“那我们这几日都别出门,好好守着二皇子!”苏离的手捂在了胸口,“就怕树欲静,而风不止。”

一夜卧听风雨声,辗转无眠。

次日天明,大皇子过世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宫里。宫人们已经开始忙忙碌碌的准备丧礼之事。到了明日,文武百官,外命妇们,都会到启德门哭丧。苏离的目光便一直粘在周衍身上,唯恐再出什么乱子。

好在小家伙撅着屁股,爬的正欢,也不计较大人们的过度小心和提防。

倚红有些纳闷:“怎么不曾听说德妃被处罚的消息?”“大皇子新丧,皇上到底还有几分怜悯。”苏离揣度着说道:“毕竟是大皇子的生母,皇上还要顾念着从前的情分。不过这以后如何,可就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