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哎……人常道,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

今日是朕的六十大寿,朕也是耳顺的年纪了……如今也是儿孙满堂,朕知足了,就是可惜小弟他尚未到不惑之年却……哎……

今个看着宗佻尽心尽力的模样,朕这心里啊,难免有些不是滋味……也不知道小弟在那头过得可好。

二十几年了,朕每每看到宗佻那孩子,心里就……哎……”夜深人静,皇帝又想起了那个为了他战死沙场的小弟镇山王,不足四十,也算是英年早逝,内疚之下也难免有些唏嘘苦闷。

“皇上……”今日寿诞大喜,皇帝却偏偏又想到离去了二十几年的镇山王,王公公有些不知该如何接话。

“哎……每每到这夜深人静的时候,朕就是格外思念他,也许朕真的老了吧……”皇帝自嘲,神色却包含深情。

王公公知道皇帝跟镇山王之间的兄弟感情有多深厚,那是可以彼此换命,不惜为对方肝脑涂地在所不辞的刻骨情义。

遥记得,当年朝局混乱,是镇山王一人挑起军中重担,力挺皇帝,抗击内外动乱,维稳江山,这才有了现在的重华盛世。

镇山王就是皇帝最为信赖,也最为依仗的左膀右臂,这座江山有他的一半,这样的话,皇帝不止一次地跟王公公提起过。

是啊,王公公也时常心里会想,若是当年那一战,镇山王没有负伤离世,那这天下便是他们兄弟二人携手平坐的局面,那样的荣宠绝非常人所想,只可惜镇山王福薄,没能挨到那个时候。

当初,镇山王战死沙场的消息传来之时,正值当朝,一向沉稳坚毅的皇帝看着手中的塘报跌坐龙椅,愣在了朝堂之上。

面对满朝文武的关切和诧异,皇帝的悲痛和震惊压抑不住,双手不受控制地颤抖,眼泪顺势而下,吓坏了一众朝臣。

那也是王公公头一次看到皇帝落泪,即便是后来的大皇子和三皇子的事情,皇帝都没有那样失态过。

那种绝望,那种悲痛,那一行眼泪,王公公知道此刻的皇帝不再是皇帝,他就像是突然失去至亲的任何一个凡夫俗子一样,是真的痛不欲生,心在滴血。

那也是皇帝头一次罢朝不出,满朝文武皆担心不已。

皇帝足足困了自己三天三夜,就在这养心殿内,当时王公公就守在外头,若不是后来先皇后带来了镇山王妃临盆在即的消息,怕是皇帝也没有那么快能走出来。

镇山王战死沙场,消息传回,镇山王妃大恸,随即临盆。

皇帝闻讯紧张万分,带着皇后和一众太医亲自出宫前往。

虽然镇山王妃最后诞下胎儿,可却因失血过多,不过一天便也随镇山王而去。

短短数天,父亲母亲皆撒手人寰,赵宗佻打出生就成了孤儿,自然让人不得不心疼。

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皇帝才对他是格外宠爱,不仅亲自赐帝王子嗣的宗字辈分,更是将他养在先皇后膝下,比同嫡子身份,恩荣宠盛。

即便是几年之后先皇后逝去,皇帝也不舍让他一人独府,硬生生是留在身边一直养到十四岁出头。

宫里皇子众多,没有人有如此殊荣,更没有一人能比得上赵宗佻在皇帝心中的地位。

因为赵宗佻是镇山王唯一的后裔,皇帝自然不愿意让他有任何危险,虽然他文治武略样样都出彩,可皇帝还是想着他能太平一生,便是圆满。

只是虎父终无无犬子,更何况还是皇帝耳濡目染,亲自教导出来的人呢。

渐渐到了年纪的赵宗佻继承了他父亲镇山王的遗志,誓死都要从军,而且一去就要去最艰苦,最荒凉的西北大营。

说实话,赵宗佻的这份心志,皇帝有过那么一瞬的激动,可随即便一口否决了。

不为别的,只因为作为经历过血雨腥风的人,皇帝知道远离他身边只身前往西北大营,赵宗佻需要面对什么。

那种苦,那种危险,那种不确定,皇帝一点也不想赵宗佻去经历。

他是自己最疼爱的小弟的唯一子嗣,无论如何他都会保他周全,这是他欠小弟的,也是他发过誓的。